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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幾天就一直想把「旅遊手記」的「香港行」寫完,一方面是記憶深刻,有不得不「一寫為快」之感,一方面也給小悅一個「交代」。


 無奈人算不如天算,二十六號晚上的一個地震,震斷了幾條海底電纜,使得大陸與世界各地的網路受到嚴重阻斷,聽說在內地無法連上對外的網站,而外面也無法連上大陸的網站。結果,我從聖誕節前就在寫的草稿,也因為存在北京新浪版的blog上,完全無法繼續,據說這個情況還得持續一陣子。


 這兩天,過節的氣氛仍濃厚,聖誕節雖然已經過了,新年的腳步即將到來,街上盡是歡騰的聲息,我們家裡的彩燈、聖誕擺飾也沒卸下來。我把聖誕節前陸續收到的賀卡擺在小櫃上,天色一暗照舊把窗戶上懸掛的小燈點亮,讓路人遠遠地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分享一窗明滅閃爍的光影。



 這樣的心情讓我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小太陽」裡的一篇--「用一棵樹過節」。就像子敏在一開始說的:「一個剛剛過不久的世界性的節日,在我們五個的心目中卻是剛剛開始不久。客廳裡那一棵小柏樹並沒開始枯黃,還寧靜平和的發散著翠綠的光。我們的節還沒過完,我們的節還長。」雖然我們家沒有那一棵小柏樹,雖然期待白色聖誕節的願望再次落空,可是同樣的「溫暖的色彩」與「團聚的喜悅」卻沒有絲毫差別。節日本就是一層雲霧,是心頭的光在飽含水份的空氣上投射的光。




 既然想到了「小太陽」,就忍不住又將它從書架上拿下來把玩。這次從台灣回來,旅行箱中除了採購的成果,還多了幾本書,「小太陽」就是其中一本。當年離開的時候是充滿「壯志豪情」的,一心要以全新的讀物來填滿異鄉的學業與生活,於是,行李箱中除了一本席慕蓉的詩集,我什麼書也沒帶。隨著時間過去,對舊時往日的回憶常在夜深人靜時作祟,尤其懷念的是台北家中那一牆的書,有林文月的「飲饍文集」,有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有張愛玲的「第一爐香」,有子敏的「小太陽」。


 這本子敏以「家」和「家人」為中心而做的散文集,從一九七二年首次出版以來,再版了一百多次,將近三十五年來在讀者心目中地位始終不墜。今天的「小太陽」已經和我國一初次閱讀的綠色小書有了截然不同的面貌,甚至還多了一個「繪本版」,而書中的「小太陽」:櫻櫻、琪琪和瑋瑋也早就長大成人,為人妻且為人母了。瑋瑋更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成為國語日報的編輯,致力於兒童文學。現在的她,已經是個年近不惑的溫柔美麗的小婦人,而不再是當年純真頑皮、聰慧淘氣的小女孩了。只是,書中每一個女兒的生動而鮮明的形象早已在光陰歲月中刻劃成永恆的小太陽,當年綠色的小書也早化身為長春藤,常青、不朽。



 我不知道別人,但我對這本書是「愛不釋手」的。儘管這本綠皮小冊在我手中已經將近十五年,書頁也微微泛黃,我對它復古的書香與特有的鉛字印刷字體卻總有一股無法解釋的依戀,彷彿透過這樣的氣味、這樣的觸摸,我也可以很貼近那個物質或許貧乏,可精神絕對富裕的年代,感受只有平凡生活裡才釋放得出的趣味與情感。


 林良的文筆以及對文學和兒童文學的貢獻不需要我在這裡贅言,「小太陽」的意境與幽默更是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第一遍與第一百遍的趣味與體會隨著年齡而轉換;四十六篇散文有獨立的可觀性,也能連貫而成為一幅生動的歲月容顏,百讀不厭。可以佐一杯茶、一杯咖啡、一碗泡麵,也可以什麼都不要,就一盞燈便足夠了。


 如果你還沒讀過「小太陽」,就在這裡不厭其煩地聽我像小學生摘錄佳句似的,妄想把所有你可能有的雋永感動一次攤在你面前;如果你曾經喜愛過「小太陽」,就讓我試著喚醒你想把書找出來再讀一次的衝動,這不僅是我逐字逐句的分享,更是我對「小太陽」幾近虔誠的禮讚。



 【一間房的家】:我們並肩環顧這個五光十色的小房間,覺得它裝扮得過份,但是值得憐愛。就只有這麼一間了,能多疼它一點就多疼它一點吧,溺愛也不再算是過分了。


 【小太陽】:這是台北的雨季,是一年中最缺少歡笑的日子,但是我們的孩子卻在這樣的日子裡出世。她已經在這潮濕的地球上度過十五個整天。她那烏黑晶瑩的小眼睛,卻還沒有見過燦爛的太陽,明媚的月亮。她會不會就此覺得這世界並不美?


 【霸道的兩歲】:沒有一種有效的辦法可以躲避她的奴役,最後只有裝死。但是她對「裝死」有很大的反感,並且深懂哭鬧是使死人屈服的最有效的方法。失敗的死人只好再站起來服役。


 【南下找太陽】:車站內女售票員的不關懷顧客,不肯替旅客解決困難的態度,使我大為高興:她們既然毫無進步,將來我自辦觀光事業,以關懷和體貼招徠顧客,不會遇到厲害的對手,事情大有可為,賺錢必定很多。


 【金色的團聚】:有聚有散,這是悲觀人的看法。如果我們從相反的方向看過來,舊聚散了,新聚又形成,散不盡,聚不完,人生總是那樣熱熱鬧鬧的。


 【洗澡】:洗一次澡,小傢伙可以得四塊餅乾。每一個步驟,最初都是抗拒,然後是提要求,要求不遂,繼續抗拒。在相持不下的時候,小傢伙沒有損失,我損失了時間。我寧願以四塊餅乾換時間,所以小傢伙永遠勝利。


 【薄冰】:台北市遲早是她們的,但是她們卻在我嫌早的時候嫌遲了。她們在我還來不及驚呼一聲的時候就跳上了薄冰,而且往前邁步,而且走得好像她們才是內行,我是外行。


 【小電視人】:她還生活在「神話時代」,我是她的神話世界裡的眾神之王。既然她跟我說要糖,就有了糖,要橘子,就有了橘子;那麼,要電視裡的小矮人做什麼,當然跟我說一說也就夠了。大概要到她八歲,才能發現我的「凡夫俗子」的真面目。我祈禱她越早發現越好,因為替孩子摘星並不是一種好差事。


 【老三的「地方」】:三歲孩子的書桌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凡是那種年齡的孩子所能造成的髒亂,那裡一且具備。不過那是塞外。我勸太太:在我們自己忙得抬不起頭來的時候,最好不去干涉匈奴的生活方式。


 【白雪】:赫邱里斯牠已經走了。三個孩子都好像沒有球打的球員,沒有戲唱的演員。臉上的表情是:沒有冰淇淋的夏天,沒有小柏樹的聖誕節。


 【瑋瑋與斯諾】:有時候,她把塑膠狗鍊的這一頭兒掛在凳子腿兒上,讓斯諾拖著走。她像隋煬帝那樣看著縴大夫賣力氣而得意。她有時候把斯諾「埋」在三四的椅墊下,像秦始皇那樣享受「坑儒之樂」。


 【餵】:「餵」是要講故事的。「餵」是要不停轉移陣地的,大門口,書桌上,台階上,水溝邊。「餵」的時候要看人,看狗,看雲,看天。餵一口飯要答應她一個「願望」,餵完那一碗飯,我「債台高築」,幾乎欠她整個世界。


 【樓】:你會感覺到,在三度空間裡,處處是眼睛。這些眼睛都是好眼睛。它們都不願意妨礙你,正像你不願意妨礙它們。在彼此的眼睛「互相讓路」的時候,我們發現除了看自己的鼻尖以外,已經沒有地方「躲眼睛」了。


 【寂寞的球】:果然不久,她因為散處無法容身,就大膽闖入虎穴--二姐的房間。一個人如果不是寂寞到極點,不會去找仇人下棋的。


 【「打架教育」】:「打架教育」的目標是「增長個體挨打的經驗,解開肉體痛苦與自卑間的聯結,使受教育者培養一種暴力所不能征服的堅強,侮辱所不能污損的尊貴」。


 【月亮和孩子】:琪琪從小對天上的星球有興趣,跟我說過「天上會出兩個太陽,一個照你,一個照我。」的使人難忘的話。她上幼稚園小班以前,常常像房頂上的黑貓那樣靜靜的坐著看月亮。但是她「長大」以後,似乎對月亮沒有什麼感情。


 【瑋瑋小事】:她把每天搜來的零錢塞進她的「大肥豬」。我喜歡她儲蓄,因為她的「大肥豬」是有「門」的。我要用零錢,也可以在那裡面拿。她一向不記帳。


 【為「斯諾」寫的】:牠剛進這個家門的那一天,從一家人嘴裡聽到的許諾,足夠裝滿牠的「幸福車」。可是現在,牠的幸福是空的,那些「美麗的諾言」也早已經消逝。在「狗社會」裡,這個可憐的「乞丐王子」,這個「金枝玉葉」的落寞客,必定會成為眾狗嘲笑的對象。牠快樂,很固執的相信自己幸福,可是實際上牠一無所有。


 【天國鳥】:牠們不像血氣方剛的年輕鳥,所謂「自由」只限定在「空間」的意義上。牠們已經能像莊子,在蝸牛殼裡尋求自由的最高意義:自己不束縛自己,除了自己沒人能給的自由。空間已經失去了意義。


 【聽】:在櫻櫻、琪琪小時後,我是她們的太陽。她們是我的小星星。我是這個太陽系的中心。那時候,我享受她們「豎著耳朵聽我說話」的樂趣。我的平凡的言語,在她們的耳朵裡「充滿了意義」。我的話像一把金鑰匙,幫她們打開生命裡的知識之門,智慧的窗。我像那個穿花衫的魔笛手。她們走在我背後,聽著笛音跟著我團團轉。


 【單車上學記】:媽媽把她抱下椅子,替她繫上「中班」的圍裙。『媽媽妳別這樣!』瑋瑋說。我拉過她的腳來,替她穿上襪子、皮鞋。『爸爸你別這樣!』瑋瑋說。媽媽拿過毛巾來替她抹嘴,拿過梳子來替她梳頭髮。『媽媽妳別這樣!』瑋瑋說。我們拉著她,氣急敗壞的往外跑。『你們別這樣!』瑋瑋說。


 【小螞蚱】:你在孩子面前出現的時候,就像一道「亮度並不比原來已經很敞亮的客廳亮度強」的光,引不起孩子的注意。『爸爸你別這樣!』瑋瑋說。其實,更正確的說,你根本不可能「在孩子的面前出現」,你只能在孩子的「背後」出現。櫻櫻、琪琪的面前只有筆記本子,瑋瑋的面前只有圍棋盤、一盒黑子兒、一盒白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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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