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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越一個海洋~

 



 從踏進海關門那一刻開始,開展在眼前的是一條長長走廊,是一整個海洋,是一片無垠天空,是一些比未知更難以具象的東西。


 七年前那次獨自往波士頓飛去也許更叫人容易在勇氣背後漾起某種酸澀的情緒,因為無伴。但是這次則實實在在地感覺自己是真的告別了某些東西,是什麼則將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揭曉。懷著這種心緒,使人更不敢回頭。

 一班標準的、在暑假從台灣直飛舊金山的飛機。機上熱熱鬧鬧滿是興奮的臉孔,應該可以用”座無虛席”來形容。我和一個高中同學坐在一起,由右邊的窗戶看出去,看得到機翼上明滅的小燈,也看得到七夕夜空隱約的星星。

 因為等待轉機旅客,半個小時後,飛機才緩緩離開停機坪,時間已近十一點。儘管當飛機隆隆衝向天際時夜已深沉,然而從窗口俯瞰,滾滾燈河流動在寂黯的山稜之間,依舊是一片萬家燈火、生動繁華,這就是不夜之境吧。等到窗外只剩雲煙,雲煙之下應該就只剩海洋,這個海洋,就是旅程。

 從台北起飛,晚餐吃到復古的排骨飯,有酸菜、滷蛋,味道不錯,無奈起飛前已運用”特權”到VIP室裡吃了一些點心,所以,只能望美食而興嘆,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吃到道地的口味?接下來的航程裡,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睡覺”,一方面是時間已晚,一方面也得調時差,盡量多睡一些,以便清早到達Maryland的時候,有精神開始一天的忙碌。

 以前對搭長程飛機最深的印象是:食物叫人不敢恭維,如今,物換星移,機上的食物早已大有改善,新的感慨是:無法安眠。不知是經濟艙的座位特別不符合人體工學,還是華航的客艙座椅折磨人,不管用哪種姿勢睡,似乎得到的結果都是:脖子、肩膀、手臂、腰臀,無一不痛,說是輾轉難眠一點不錯,直教人發狂。這樣的痛苦,從太平洋的此岸到彼岸,整整十二個小時。

 真正的痛苦,從踏上美國國土的一刻開始。

 有人說舊金山的海關是出了名的嚴格。關於這一點,我是親身體驗到了。飛機落地的時刻,是當地時刻晚上十點,距離我們下一班飛機的時間是三小時,算是十分充裕。

 我們跟著整機的觀光客們排隊入關,排了大半個小時,海關官員一看到I-20,二話不說,就要我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去,同行的同學們也都陸續進去,一屋子擠滿了遊學生與留學生。然後,是下一個漫長的等待。辦公室裡只有一個官員,他一個個問,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開始想,也許過了這關便是坦途一片了。 

 果真過了不久,那官員眼看學生實在太多,便說:外頭開了一個專門的海關櫃檯,請大家拿著護照去那兒排隊。我們走出去,此時,櫃檯前早已恢復寧靜,當初一起下飛機的觀光客們早已通關完畢,只剩下我們拎著大包小包繼續等待。然而,這個專門櫃檯似乎並沒有節省時間的作用,一個人平均問個五分鐘,二十來個人眼看沒有個幾小時是問不完的,我們一行人想著那恐怕早已等候在停機坪的飛機,只能暗自祈禱
這個官員能突然覺悟,加快速度。

 不過,世界有名的莫非定律告訴我們,事情永遠和你希望的方向相反,這之所以不叫命題或是學說,而叫定律,絕對是有它的道理的。

 半個小時之後,只見那官員對著大家說:我要下班了,請大家再回去那間辦公室吧。我還來不及錯愕、來不及詛咒,就趕快跟著人群拔腿狂奔,顯然,大家都希望排在第一個,以免再有任何變卦。一時間,只聽見腳步聲、行李聲、喃喃抱怨聲,可以想見,那樣子有多狼狽。

 接下來,無疑的,是長長的等待,在等待時,我不禁想,這究竟是歸之於效率太差,還是沒有服務精神,抑或是兩者?此時,在經過這反覆折騰後,房間裡一片安靜,只有翻動紙頁和原子筆劃過紙面的聲響,連海關官員都懶得再問些什麼,只是機械性地審著護照、入境卡和I-20。




 終於,當我拿著護照去提出行李,我們的轉機時間只剩一個多小時了,大家開始對下面的通關程序失去信心。果然,下一個陣仗是拖著兩大箱、兩小箱行李檢查,檢查人員不但用X光機,更用一種我們稱之為”翻箱倒櫃”法檢查,看了便讓人心驚。當然,不用說,還是得排隊。

 這一關我們一行人中,只有我和另一個同學十分幸運,也許是看起來善良又可愛,也許是看我們吃力的推著一堆箱子,怕我們禁受不起搬上搬下,航警只問了我們是否有帶食物,便放行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下一個考驗:及時Check-in。還好我們一行人有八九個人,可以彼此”掩護”,先完成通關的同學便占著Check-in櫃檯,硬是不讓它關櫃。雖然小姐一直說,再五分鐘你們不到齊、不完成行李託運,就請搭下一班從底特律轉機的飛機,但是孫子兵法裡有一計叫做”拖延戰術”,便在此時被我們發揮得淋漓盡致。儘管我心中不停嘀咕:這能怪我們嗎?要不是趕著轉機,我可要好好跟那些可惡的傢伙理論了。

 下一關:國內航線登機檢查。This is amazing!!!這就是傳說中的安全檢查了。所有隨身的東西都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檢查,連筆記型電腦都要從包包理拿出來,更別提人了﹔脫鞋之後是感應門,然後……沒錯,等待!赤著腳站在一邊等檢查人員一個一個的檢查,我看著錶,心想,現在只有神能保佑飛機搭得上了。此時,所有的不滿與不耐都化成疲憊,而檢查人員正在跟一個帶著紮營用鋼釘的美國人爭論著這是否是危險物品。

 半個小時當我完成安檢,我的手錶告訴我,這正是飛機該起飛的時間,我的前面已有同行的同學先趕到登機門……沒錯,拖延戰術!我的後面還有同學還沒受檢。我再一次慶幸,還好同行的有那麼多人,否則,我現在應該已經座航空公司的櫃檯前等天亮、等下一班飛機了吧!

 好了,所有的檢查都已經完成,整整花了三小時,我的面前只剩下最後一關:跑到登機門。我總覺得那應該有一公里那麼長吧,拖著我的小登機箱,在台北時間凌晨一點,我和同學帶著幾乎昏迷的心智,飛奔登機,一路上,聽著Final calls,心裡想,真是難為了前面的”拖延部隊”。

 等到我完成這像是障礙賽,又像是耐力賽的通關考驗,終於坐在我的位置上的時候,一行人幾乎是立即的、不約而同的,在飛機還沒離開停機坪前,便已經跌入沉沉夢境。這大概是我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轉機經驗吧,一場夢魘。

 



 這次,飛機飛越的是一整個大陸,我昏昏沉沉地意識到:那兒,是旅程的終點。 8.17.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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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