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艷陽天

（哇哈哈，這一篇居然被我準時生出來了，這一次的自我激將法還滿有效的，哈哈哈。）

上一篇說今年的十一月對我們家來講特別值得紀念，其實今年的聖誕節也比往年都特別，除了弟弟在聖誕節當天滿三個月這件應該已經算是老梗的事之外，我公公婆婆來我們家過聖誕節倒是頭一遭。從我們搬到舊金山、小嫣子出生後的過去三年，我們年年都是回紐約過的，今年一方面是多了弟弟，我公婆體恤我們帶著兩個小的飛東岸不如他們飛來方便，一方面他們今年退休從紐約搬到德拉瓦州，使得往年回紐約可以探親加訪友一起搞定的聖誕假期變得複雜許多，所以今年我們乾脆哪兒也不去，就待在舊金山過聖誕節了。

說來汗顏，這也是我來美國過了十一個聖誕節之後第一次當主人，所以為了撐起場面，我把結婚時收到的、從來沒用過的瓷盤刀叉等都翻出來，又趁感恩節後的大促銷時添購了一些餐具和應景用品（前一篇裡也告解過了），這些也就算了，畢竟是小東西，比較驚人的是，我們還弄了一棵貨真價實的聖誕樹回來家裡，這不但是我們家第一棵聖誕樹，還是我這輩子擁有的第一棵「真樹」。

我記得剛來美國的時候，對於許多人家聖誕節是買真的杉樹來做聖誕樹感覺非常不可思議，我從小到大只看過塑膠聖誕樹，也以為所有的聖誕樹都是塑膠樹，沒想到美國人會當真在家擺一棵真樹當作聖誕樹，同樣在上面裝點各種吊飾與彩燈。後來日子久了，我也習以為常了，知道聖誕樹在美國就像萬聖節前後的南瓜一樣，都是裝飾大於實用的季節性商品，可以選擇的品種包羅萬象。說老實話，我最初對於用真的杉樹來當聖誕樹這個概念很不能接受，總覺得一棵樹買回來只為了那一個月的好看，之後就得扔了是一件既浪費又對不起地球的事。後來想想，這些都是商業化經營下特別種植出來供應聖誕節用途的樹，對地球森林面積與氣候調節並沒有太大的實質影響，而且這些樹最終可以在土壤裡分解，回歸大自然，似乎比那些土埋萬年不化、火焚毒氣四溢的塑膠聖誕樹對環境的影響還小一些呢。

不過，從前聖誕節我都是在我公婆家過的，所以不管真樹還是假樹，我完全沒有動機去張羅一棵在家裡擺著。自從有了小孩之後，我開始可以體會聖誕節有一棵聖誕樹可以帶來的樂趣，只是前幾年的聖誕節前後我們根本不在家，大費周章弄一棵樹來只是跟自己過不去，而且小嫣子還太小，並不能完全理解聖誕節的意義以及那些充滿童話色彩的習俗。而今年，三歲的小嫣子已經很能領略過節的樂趣而且對於聖誕樹、聖誕老公公以及聖誕禮物都有熱切的憧憬，正好我公婆要來過節，我們就決定拼了老命也要弄一棵聖誕樹來家裡應景。

其實，真樹假樹各有優缺點，在決定買哪一種樹之前，我小小做了一點功課，就在這兒分享一下給現在或者將來有興趣購買聖誕樹的朋友參考囉：

〖真樹〗

• 優點：看起來自然逼真（廢話嘛）、擺在家裡會散發杉樹特有的清香、節日之後可以作為廚餘類可分解垃圾處理，對環境影響小，也不需煩惱之後儲藏空間的問題。

• 缺點：價格比較昂貴（六到七尺高的樹至少要美金五十塊），一棵只能使用一季。樹體整棵搬運費工費力、買來仍需要做修剪以達到理想的形狀、樹體本身得天天添水以維持的青翠度，另外落葉清理費事。

〖人工樹〗

• 優點：價格便宜（至少就每年平均折舊成本而言）、可以長期使用、不需特別維護。

• 缺點：外觀過於整齊單一不夠自然、每年組裝拆解費事（我公婆家的就是一棵人工樹，我已經好幾年在聖誕節後幫忙拆解過，媽呀，工程一整個浩大，得花上一、兩個小時不止啊）、聖誕季節之外需要不小的儲藏空間、塑膠材質不環保。

我們最後選擇買真樹的最大原因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我們家沒有多餘的儲藏空間，如果買一棵塑膠聖誕樹，過完聖誕節我們大概只能望著一箱聖誕樹零件傻眼，更別提找一個地方放一年了。而且明年的聖誕節我們在哪兒過還很難說，如果不在舊金山過，家裡放了一箱一年還用不到一次的聖誕樹不是很歪腰嗎？

決定今年買一棵真樹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買什麼尺寸的樹、買哪一個品種的樹以及去哪裡買。樹的尺寸都是以一尺為單位的，比如說樹高五尺至六尺、六尺至七尺等等，沒有辦法要求到像是六尺半或者七尺三寸這種更精細的單位。樹的尺寸當然取決於擺放位置，另外別忘了考量加上頂飾（tree topper）的高度。以我們家為例，我們打算把樹放在客廳壁爐與落地窗之間的角落，這個位置的天花板高度約七尺，所以適合的樹高為五尺（不超過六尺）或六尺（不超過七尺），越高的樹直徑也越大、佔地也越多。我家老公好大喜功，非要一棵六尺的樹不可，結果是樹雖然放得下，但是樹頂與天花板之間距離很小，可以選擇的頂飾很少，而且買回來把纏繞在樹身的繩子拆開後整棵樹的枝葉不斷向外膨脹之後變成豪～～～大一棵啊。雖然我老公覺得還好（其實只是嘴硬不肯承認吧），但是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要堅持買五尺的樹就好了。

【還沒拆繩的樹，看起來威脅性普普。跟一拆完繩、枝葉完全伸展開來的樹比大三號都不止，簡直判若兩「樹」啊。】

至於樹的品種，端看個人喜好，除了杉樹，松與柏也都是聖誕樹的選擇，基本上只要是針葉樹種都可以。當然杉、松、柏裡又有各種不同的品種，除了樹形特色各有不同之外，落葉量也是選擇時的考慮重點之一，如果樹的本身不容易維持、一天到晚掉葉子，每天光是掃葉子就夠頭痛了啊，Noble Fir和Fraser Fir算是杉樹裡很受歡迎的聖誕樹種之一，美國還有一個聖誕樹協會呢（http://www.realchristmastrees.org/），想要知道每一個品種長什麼樣，可以上去參考長知識。

最後是去哪兒買。在美國，聖誕樹的「上市季節」在感恩節前後，很多通路都可以買到真的聖誕樹，包括超市、家飾店、建材店以及專門直營聖誕樹的樹商（tree farms），尤其是tree farms，不管是農場本身還是臨時設置的販售點，走進去就像走進聖誕樹森林，客人等於是在「樹林」裡直接挑選，跟去石門水庫吃活魚差不多，環肥燕瘦任君選擇，看到中意的樹之後店家會就地幫忙把樹清理一下再把樹綑紮好，然後幫忙搬到客人的車頂固定方便載運。而其他非專營聖誕樹的通路所販賣的聖誕樹則通常是已經綑紮好的，客人無法看到樹的全貌之後再做挑選，只能根據樹種和標示的尺寸選擇。另外現在還有一些tree farms提供網路下單、直送到府的服務，雖然只能看目錄選擇，但是省下自己搬運的工夫，就省下很多麻煩。不過這種服務很多店家都有特別指定下單時間以及預定的送貨時間，錯過了就得明年請早，畢竟送樹不比送一般的包裹，商家唯有整批作業才能將運送成本壓低啊。

我們原本也打算用網路訂「樹」、送「樹」到府的方式，去買一棵據說是白宮指定樹種Fraser Fir，結果陰錯陽差，錯過了商家接受訂單的時間，最後只好決定到Whole Foods去扛一棵樹回來，沒錯，人家買樹用車載，我們家熱血的爸爸可是親自去扛了一棵樹、走過三條街、再扛上三層樓回家的（所以這是一棵血汗樹）。會選Whole Foods除了離家近之外，還因為Whole Foods超市有「賣一棵樹、種一棵樹」的原則，也就是在那兒買樹，跟Whole Foods合作的環保團體會在不同的森林種下一棵新樹，想想養殖樹能對地表森林面積多少有一些正面貢獻也是好事一樁囉，所以我們最後就是從Whole Foods買的一棵Noble Fir。

把樹好不容易弄到家裡之後，就是就定位、拆繩以及修剪的工作。我們買了一個可以儲水的支架把樹架起來，拆去繩子之後的樹比我們想像地「澎湃」許多，為此我們還特別大費周章地移動了客廳傢俱和地毯的位置（所以這根本是跟自己過不去的一種活動啊）。在花了不少時間修剪樹枝、清理滿地的針葉以及不小心打碎一盞桌燈之後，我們家的聖誕樹終於就定位了，剩下的就是裝飾工作了。這整個過程小嫣子都興奮地不得了，更別提裝飾聖誕樹了，投入地不得了啊。我們先用這幾年手邊慢慢收集的吊飾裝飾聖誕樹，這才發現我們之前雖然沒買過聖誕樹，家裡的吊飾還不少，然後又陸續添購了一些，一下子我們家的第一棵聖誕樹身上就被裝點得五彩繽紛了。從前看商家目錄裡各種精心設計的聖誕樹，心裡總是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一棵聖誕樹，一定要選定一個主題色（有一陣子我很愛金色與白色的組合），把樹裝點得很成熟、很有設計感，沒想到，等到我們真的擁有一棵聖誕樹時，走的風格好聽一點叫做「五彩繽紛」，難聽一點叫做「家常雜燴」風，也就是家裡有什麼就放什麼，一棵樹花花綠綠的，沒有任何主題，也處處是主題，不過很豐富而且帶有天真的孩子氣就是了（就是很符合有三歲小童的家庭的意思）。

【小嫣子很認真的把吊飾一個個掛上樹。】

【初步裝點完成囉。】

舊金山的冬天既不下雪又偏暖，說實話很沒有聖誕節的味道，只能靠應景的擺飾來增添過節的氣氛，家裡多了一棵聖誕樹感覺大大不一樣，立刻溫馨許多。除了點亮節日的氛圍，這一棵樹對我們一家來說更有著不凡的意義，它不但是我和Mike成家以來第一棵聖誕樹，是浩然弟弟人生裡第一個聖誕節裡的第一棵樹，也是小嫣子親手裝飾的第一棵樹，不管將來我們的聖誕節裡還會有多少棵樹，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棵樹將永遠負載著屬於最初的回憶、在我們的心裡占有一個鮮明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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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場加映：到處都有聖誕老公公】

在基督教盛行的西方國家，非常多小朋友們真心相信聖誕老公公的存在，也相信如果他們一整年都表現良好，在聖誕夜聖誕老公公會駕著麋鹿拖曳的雪撬，到每一個孩子家送他們心裡想的禮物。然後在聖誕節的大清早，他們一起床就可以在聖誕樹下發現聖誕老公公留給他們的禮物。這樣的童話信仰大概可以持續到孩子們八、九歲才被現實所推翻，成為童年深刻的回憶。這對小時候從來沒有相信過聖誕老公公的人（比如我）來說，整個故事就是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只要稍微有些邏輯推理能力，都能輕易找出一堆荒謬的所在。先不說聖誕老公公怎麼有辦法在一個晚上造訪這麼多人家，光看聖誕節前在賣場、商店、百貨公司、公眾廣場等地常常出現的聖誕老公公，小朋友們難道不覺得很奇怪，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個聖誕老公公啊，怎麼明明應該很忙的傢伙居然可以每天閒閒沒事的在街上亂晃，跟小朋友們互動合影呢？等到哪天幻滅了，小朋友不是赫然發現從小教導自己要誠實的父母，不但謊話連篇，還一次騙好幾年、一整個騙很大嗎？還是那時就是小朋友們體會人生現實的時候？

好啦，我承認我的童心沒有理智強，但是看身邊的朋友們，包括我家老公，即使從小被騙到大，有了孩子之後，仍然毫不猶豫地告訴孩子一樣的故事，想來有一個可以一輩子想起來都甜甜的童年回憶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我也入境隨俗，相信孩子們就算是有朝一日必須面對聖誕老公公是捏造出來的殘酷事實，也比不上那幾年每個聖誕夜期待著聖誕老公公的溫暖回憶。我們家附近有一家什麼都賣的文具玩具店，在聖誕節前一個禮拜每天都有真人裝扮的聖誕老公公在店裡跟小朋友互動。話說全世界的聖誕老公公大概都約好了，看到小朋友們講的話不外乎是「Merry Christmas!」「What do you want for Christmas this year?」「 Have you been nice or naughty this year?」這幾句，小朋友們說了願望之後，聖誕老公公當然不會當場實現，頂多給一個Play Doh、拐棍糖之類的小禮物，這些對話其實只是說給父母聽的。有些比較上道的聖誕老公公，會看看一旁父母的臉色，如果父母一整個尷尬臉，聖誕老公公知道父母沒有打算買這樣禮物，會委婉地要小朋友想一個別的，或者直接建議一個比較普通，以免聖誕節早上失望的情緒太大，也砸了聖誕老公公的信譽招牌。前兩年，小嫣子對聖誕老公公這個人物沒有什麼浪漫的想像，在賣場看到這個穿紅衣的大鬍子傢伙只覺得可怕，但是今年，不知道怎麼，居然不怕了，雖然不能說她有多熱情，但是她不但願意排隊去跟聖誕老公公照相，還能夠大方地回答聖誕老公公的問題，只是我們事先沒有演練過，所以輪到小嫣子時，聖誕老公公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她毫不猶豫地就說「I want a dog!」這是我壓根沒有料的答案，所以我當場一臉猶豫，以為（其實是希望）她說的是「doll（洋娃娃）」，聖誕老公公接到暗示，幫我確認「Do you mean a doll?」，沒想到小嫣子很肯定地說「No, a DOG! Woof! Woof!」，還學狗狗叫了兩聲咧，我馬上傳遞給眼神給聖誕老公公，聖誕老公公就幫我解圍「I am not sure a dog is a good idea this year.  Do you want to think of something else, or maybe you want a doll?（狗狗今年可能不是很適合。妳要不要想一個其他的，或者妳想要一個洋娃娃呢？）」。當下小嫣子不置可否，我鬆了一口氣，只是星期六我們上街閒逛，碰上另一個聖誕老公公被問到聖誕節想要什麼時，她還是說要一隻狗，不死心就是了（斜線）。看來這個聖誕老公公送禮物的神話第一年就面臨破梗的挑戰，可憐的聖誕老公公出師不利，明年小嫣子還相不相信這傢伙我們只能走著瞧啦。

【小嫣子跟聖誕老公公說完願望，居然願意自己單獨去坐在聖誕老公公腿上照相，大出媽媽意料之外（雖然笑容有點僵就是了）。】

【這家在地歷史悠久的文玩具店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傳統，就是每年聖誕節前會弄來兩隻真的麋鹿給大小朋友看。雖然被滿滿的人群包圍、背後是車水馬龍，這兩隻麋鹿倒也挺自得的。】

【浩然弟弟第一年看麋鹿，當然是有看到沒感覺。三年前此時，我們也帶嫣然姊姊來同一個地方看過麋鹿，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隻就是了。】

去年寫過（見這篇），我們家前面這條街從萬聖節前後就開始出現各種節日的佈置，四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息，感恩節後、聖誕節前更是如此。從十一月初調整日光節約時間之後，每天天黑的時間越來越早，到十二月五點左右天色就暗了，看著聖誕小燈點亮了整條街，商家的櫥窗擺設、人行道上的聖誕樹、週末街頭小型樂團演奏的聖誕歌曲，加上微涼的空氣，不只是小孩，就連大人都很難不被濃濃的節日氣氛感染使得心境都輕快柔軟起來。我真不能想像，等聖誕節過了之後，一切終將回歸平淡，我該怎麼調適失落的心情，更不用說，聖誕節過後代表我那八個月的產假、育嬰假已經正式過了一半，啊啊，想到再四個月不到就要回去上班，然後這輩子在退休之前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放這種不上班有錢領的長假，我光想就要得憂鬱症了啊啊啊（好悲傷的結尾）。

【街上隨處可見聖誕節的應景裝飾，連平常走慣的路，突然都變得夢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