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艷陽天

　最近幾篇的開頭似乎都在抱怨工作忙，但是好像每次抱怨完，下一篇就發現一次比一次還要忙，依照這個規律，如果我繼續抱怨，那下次……所以這次我聰明點的話還是閉嘴，方為良策。盡量憋住想狂抱怨的慾望，我只能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兩個最近已經到分身乏術、無計可施、不得不向我媽跨海求救的地步，我媽也很夠意思，上上禮拜二接到我的S.O.S.，立馬訂了機票，不計成本，上個禮拜天就來舊金山救火啦。

　前兩個禮拜，是我跟Mike的四周年結婚紀念，我們就在小嫣子生病（是的，這小妞嫌她爸媽不夠忙、不夠累，又給我感冒）、我趕Deadline工作到半夜兩點、Mike連續第n天拋下越積越多的工作傍晚代我去接小嫣子、然後在她睡覺後趕緊繼續加班之下，無聲無息地「慶祝」了。去年雖然也不怎麼樣，好歹還有個形式，今年不知道算什麼，雖然權宜行事，說好挪到上個禮拜六在慶祝，但是真的到了禮拜六，我們兩個卻誰也不想動，只想賴在床上、沙發上補補一整個禮拜透支的元氣。想想還好兩年前去倫敦好好慶祝過結婚兩周年，只是當時不知道那一次慶祝原來是要用個三年的啊，C/P值有沒有太高？

　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可以補補文，先把拖欠已久的生日趴補上吧。

　小嫣子過一歲生日的時候（感覺起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我們在離家不遠的Dolores Park辦了一個小野餐會。其實，嫣媽我對辦一歲生日趴本身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一方面我不覺得一歲的嬰兒會在乎有沒有趴踢、有沒有禮物，即使熱熱鬧鬧、慎重其事地辦了生日派對，將來小妞長大也不會記得。另一方面是我很懶，想到辦趴踢要安排場地、要佈置場地、要準備食物，還要想辦法讓賓主盡歡，這麼多工作光想我就一個頭兩個大了。當然有錢好辦事，租場地、找人佈置、叫外燴，只要出錢，這些工作自然有人幫你做，但是我對於砸錢辦趴踢不熱衷，咱們家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沒必要搞成這樣也搞不起；自己辦趴踢、參與所有細節比較像我的Style，只是從小嫣子生日前我的工作就漸漸忙起來，既沒有時間、精神，也沒有動力加體力去辦一個她長大也記不得的趴。但是紐約的爺爺奶奶特地飛來舊金山幫她過生日，什麼都不做也說不過去，所以那時候的傾向是早上全家人去小嫣子喜歡的動物園啦、兒童博物館之類的地方玩，傍晚也許再邀艾莉一家一起吃個晚餐、開個禮物、吹個蠟燭、切個蛋糕、照個相，走溫馨低調路線，將來小嫣子長大問起來，我們有照片證明的確幫她過過生日，有圖有真相、高貴不貴。

　媽媽想得很簡單，可是爸爸質疑這樣會不會也太低調了點，覺得我們可以在家辦個小趴，邀請Hannah一家跟保母一起來慶祝，還可以再邀幾個好朋友一起同歡。我一聽，要在家辦趴踢，還要請一堆人，嚇得半條命都快沒了，當場否決。爸爸還不死心，既然問題是我不願意在家請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就改提議到附近有大草地還有新穎的遊樂場的Dolores公園去辦，還想了一堆可以自己準備的菜單，這個提議對我來說驚嚇度沒有低到哪裡去，一樣是辦趴、一樣要請一堆人、一樣要準備食物、一樣要想布置等，哪一樣比較輕鬆？但是看爸爸的趴踢熱情被我一桶冷水就要當頭澆滅得乾乾淨淨，我也有點不好意思，勉強退了半步，吱唔了半天，「勉強」接受去外面辦趴，最好越迷你越好，最好食物也是用外叫的，如果是披薩就更理想，反正事前準備、事後收拾的東西越少越美妙。當然我還不忘加一句：如果能自家人溫馨慶祝就更好了。爸爸接收到我的「暗示」，連退三步，只堅持要幫小嫣子做個生日蛋糕，我想，跟大費周章辦趴比，做著蛋糕算什麼，於是小嫣子的周歲生日就這麼決定走低調溫馨、大人省事、小孩開心的路線了。

　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都是因為嫣媽我說錯話，結果一步錯、步步錯，一發不可收拾。好啦，也沒有那麼嚴重，說穿了就是小嫣子生日前兩個禮拜的某一天，我傍晚去Hannah家接她，Hannah媽媽興致高昂地問我小嫣子生日我們要什麼時候過，她好確定跟倫敦的度假沒有衝突到，這言下之意不是說他們已經準備好要來參加小嫣子的生日會、幫小嫣子過生日了嗎？原本大可以婉轉解釋說我們只準備自家人小小過，可我偏偏在人家這樣的熱情之下舌頭打結，結果「盛情難卻」、「口是心非」、「莫名其妙」地說有啊有啊，我們打算在Dolores Park辦個小趴，準備要邀請她們一家跟保母，此話一出，我的溫馨低調路線馬上變成了爸爸主張的Dolores趴，當場客人數增加一倍，有大人也有小孩，讓我頭疼的趴踢細節一樣也少不了。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騎虎難下，完全是自作孽，怪不得別人。這件事到今天還被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爸爸三不五時拿出來取笑，明明就是歪打正著，遂了他的心願。

　既然要辦趴，不管大小，就得開始想細節，我們先決定了時間，大家都說小朋友的趴踢重質不重量、宜短不宜長，我們也很認同，就定了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三點，錯開小朋友們的午睡時間，一到就可以準備開始吃午餐，吃完午餐玩一玩就可以開始吃蛋糕、拆禮物，然後在小朋友們要睡午覺前就可以圓滿結束。時間決定了，接下來是東西，雖然是在公園野餐，食物都放在地上好像不太適合，於是爸爸就去找到出租折疊式桌子的地方，小嫣子生日當天再開車去載。我則上網找了專門賣派對布置用品的網站，選了一款叢林動物的花色，訂了生日餐盤、紙杯、餐巾紙、桌布、蠟燭、小朋友伴手禮袋和兩個生日氣球（當天還要爸爸去花店充氣），能搞定的都搞定了。因為邀了Hannah一家和保母，我們一下子多了三個小客人（Hannah、Hannah姊姊和保母的小姪女），這下就不得不準備小朋友的趴踢小禮物。我靈機一動，從Gymboree每次的泡泡時間得到靈感，決定買Gymboree的無毒泡泡（據說主要原料是糖漿）當小禮物，剛好趴踢在公園，小朋友玩剛剛好，禮物袋裡再放幾包Pocky巧克力棒，自己覺得還滿有誠意的。　

　然後是食物，爸爸依然很熱血的想了很多主意，從自己做沙拉、烤義大利麵到去外面訂三明治，老實說我都興趣缺缺，自己做的直接否定，去外面訂的則視情況而定，雖然我心裡早就認定了訂披薩才是王道，但是既然爸爸這麼興致高昂，我也只好稍微配合，再適時加以「開導」。爸爸覺得訂披薩很無趣，但是我覺得披薩最省事，連刀叉都不一定要，很適合野餐的環境，而且大人小孩都愛，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選擇？心不甘情不願的爸爸最後還是跟同事聊起來的時候，人家也大表贊成才屈服。是說我講的就不信，人家隨便兩句話就馬上投誠是怎樣？

　除了披薩，我們還準備了綜合水果盤、飲料、玉米片、巧克力夾心餅乾以及一堆小貝比吃的零食，各個年齡層都照顧到啦，披薩搞定了，這些配角都好解決，稍微花點心思，倒也沒太麻煩。食物的重頭戲當然就是嫣然小朋友的生日蛋糕了，熱血的爸爸（真的是不知道在熱血什麼ㄋㄟ）很早就打算自己做一個造型生日蛋糕，那時候我一心想走自己家人過的低調路線，想說那就在生日蛋糕上花點心思，既然爸爸有這個興致（勇氣？還是缺乏自知之明？）我也沒有理由不配合一下。嗯，各位捧油，本篇的高潮來了，兩個既沒有藝術天賦、也沒有烘培經驗的人，能做出什麼樣的造型生日蛋糕？請繼續看下去。

　我們雖然沒有經驗，可是創意、想法一個也不少，小嫣子玩具裡猴子比例很高，我們很快就決定做一個猴子造型的蛋糕，於是煞有介事地上網買了一個猴子造型蛋糕模、一組奶油擠花嘴、一個高腳蛋糕盤，還採購了一堆裝飾蛋糕用的糖粒、鮮奶油、糖霜等等。有了工具，蛋糕呢？我們兩個瞎子領瞎子，誰也不確定該怎麼做，討論了半天，決定用市售蛋糕粉烤蛋糕體（不然爸爸原來還打算自己從量麵粉開始做咧），然後從中間切一半，鋪奶油香蕉片夾心（猴子吃香蕉，有創意吧），外面再用糖霜做底，用Oreo巧克力餅乾碎片鋪成猴子的「毛」，剩下的猴子輪廓等細節，再邊走邊瞧。

　我們好傻好天真的想法是，有了猴子蛋糕模和不敗蛋糕粉，弄個猴子蛋糕能有多難？而且我們還有「萬無一失、絕對不敗」的執行計畫，就是在正式上場之前先試做兩次，這樣正式做出來的蛋糕沒有「完美」，也有pro等級了吧。

　我們第一次試做，為了讓蛋糕更鬆軟，自作主張減低油的比例，還把一部分的水換成牛奶，結果做出來的蛋糕很有猴子的樣子，也不難吃，但是似乎太鬆，一碰就要碎要碎的，小心翼翼從中間切了一半以後，居然沒事，塗了奶油糖霜和香蕉片，再把蛋糕組回去，居然也沒事，我們可樂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看樣子我們很有天分咧。接下來是裝飾，我們依照蛋糕模附的裝飾建議，用擠花袋試著擠出有層次的小花，結果擠花這件事很明顯沒有看上去那麼容易，我們手殘，擠了半天也擠不出一點漂亮的花樣，看來要嘛我們就跟它拼了，一點一點慢慢擠、一點一點練習，相信功夫用得深、鐵杵磨成針，要嘛就趁早放棄，另尋出路。以我們兩個的個性，當然是選擇「變通」的模式，既然擠花太搞剛，我們就決定直接上，把奶油糖霜塗上去就好了。可問題又來了，奶油糖霜很厚重，不太好推，鋪太薄蛋糕很多地方沒蓋到，塗太厚猴子的輪廓就不見了，塗了半天似乎沒有什麼改善，我們決定乾脆放棄，直接跳下一步，開始裝飾猴子的毛。我們用敲碎的Oreo餅乾往糖霜上鋪，塗手鋪了半天，猴子卻越來越不像猴子，我們盯著瞧了半天，猜想是五官不夠「跳」的關係，於是拿巧克力糖霜勾了嘴巴，拿M&M’s裝飾鼻孔跟眼睛，偏偏一包M&M’s裡面居然只有一顆咖啡色的，總不能兩隻眼睛不同顏色吧，於是我們退而求其次（已經退了不知道幾次啦），拿橘色的當眼睛、黃色當鼻孔，最後猴子蛋糕就成了個紅眼白臉鬼。我們切了一塊來嘗，奶油糖霜夾心加香蕉加蛋糕上的奶油糖霜，再加Oreo餅乾，結果是一整個甜死人，可憐的小猴子，在冰箱裡待了幾天，我們吃了沒幾口，就當了堆肥。保守結論是，下次還有改進空間。

【猴子蛋糕試做一，是個紅眼白臉鬼。賣相不好，味道也很抱歉。】

　第二次試做，我們從經驗中學習教訓，蛋糕夾心不能用糖霜，水果只用香蕉也太膩，所以我們改用鮮奶油，配香蕉草莓片。蛋糕烤好、組好，都還算順利，進行到裝飾了，這次我們學乖了，表面改用比較不甜的鮮奶油當附著Oreo餅乾的底，同時在腳啊、手啊、臉啊這些不需要鋪餅乾「毛」的地方，保留蛋糕烤出來的原色，跟猴子的膚色比較像，不然我們也可以用巧克力奶油一點一點擠花上去，以我們的擠花功力，當然還是直接「留白」比較實際。鮮奶油比糖霜好推，沒兩下猴子的身體就塗得差不多了，我們照樣往上鋪Oreo餅乾碎片，然後把兩片Oreo的圓型奶油夾心切成半圓形，猴子的耳朵和眼白都有了。這次猴子的眼睛我們也不用M&M’s了，改用巧克力醬勾勒猴子身上、臉上輪廓線時順便畫上去，為了蛋糕漂亮，我們還用巧克力糖粒在蛋糕周圍裝飾。嗯，這次的猴子果然比上次漂亮，蛋糕也比上次好吃。唯一的問題是，漂亮和好吃都只是相對的，跟「上次」比雖然比較好，跟「正常人」的「一般」的「客觀」標準比還差，嗯，不少。說實話，這個蛋糕我們吃兩口就再也不想碰了，我們互看一眼，知道用這個蛋糕當小嫣子的周歲生日蛋糕，將來她長大一定不會原諒我們（客人大概也不會原諒我們），但是要我們再「精益求精」，就算強人所難了，我們已經江郎才盡啦。到這個地步，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做蛋糕、裝飾蛋糕實在不是我們的強項，所謂傳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們還是把做蛋糕這件事留給pro才是正途，於是隔天我們就上附近的蛋糕店，訂了一個真正的猴子蛋糕，危機解除。小嫣子生日當天切蛋糕，我們只吃了一口，就知道這是我們這次辦趴中所做的最明智的決定了，因為實在是天壤之別呀。

【猴子蛋糕試做二，如果沒有之前的對比，大概沒有人覺得這個可以看，但是跟之前的紅眼白臉鬼比，這個算得上水準超群。好慘。】

【幾番波折，最後小嫣子的周歲生日蛋糕長這樣，爸爸媽媽從來沒有覺得蛋糕錢花得這麼值得過。】

【唱生日快樂歌，看咱們家嫣然小朋友多開心哪。】

【拆禮物（生日拆禮物活動第二趴，前一天晚上已經先拆了爺爺奶奶外婆伯父伯母和爸爸媽媽給的禮物了），也很認真。】

　除了生日蛋糕，小嫣子生日當天另一個重頭戲，就是抓周啦。我上網查了資料，說依照傳統，抓周要有十二樣東西，還有幾樣固定的東西，像是蔥（象徵聰明）、印章（象徵做官）、芹菜（象徵勤勞）之類的，不是在美國太難找，就是純粹取中文諧音的東西，到時候還得費力跟客人們解釋，人家還不見得領會其中真意、又不算是真正職業，所以我一概沒有採用，決定自己「改良」，從家裡現成有的東西裡準備了針筒（象徵將來做醫生）、滑鼠（象徵電腦工程師）、計算機（象徵會計師）、書（象徵老師、學者）、筆（象徵作家）、報紙（象徵記者）、量尺（象徵服裝設計師）、口紅（象徵明星、模特兒）、木鏟（象徵廚師）、棒球（象徵運動員）、蠟筆（象徵畫家）和一元紙鈔（象徵百萬富翁）。生日野餐會當天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披薩很受歡迎、蛋糕也很美味，小朋友在遊樂場也玩得很開心。小壽星也很嗨，唱生日快樂歌的時候還很配合地跟著拍手，對披薩、蛋糕都愛得很。但是時間漸漸接近午睡時間，玩了很久的小嫣子很明顯地累了，開始不耐煩了，於是拆完禮物之後我就趕快把東西排好，讓她抓周，可是小姑娘說什麼也不從，一樣也不要，只要她的奶嘴的小毯子。我們沒法勉強小壽星，只好先放棄。

　回家睡了午覺以後，晚上我們又讓她試著一次，這次她顯然對十二樣東西也還是沒有興趣，注意力一直被其他東西分散，爺爺奶奶一直鼓勵她、我拿著照相機拍Video，拍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偏偏就在我按下off按鈕，小姑娘居然伸手拿了筆，還一抓就不肯放手。真的嗎，小妞一生一次的抓周，就這樣完成了，我連錄都沒錄到，只照了幾張她已經抓著筆玩的照片，果真小孩跟動物都是不受控制的說。不過，她對自己的選擇似乎很滿意，從那天以後，只要有機會就想去抓筆，還想學我們在紙上塗鴉。後來想想，如果十二樣東西裡有smart phone或者電視遙控之類的，大概她早就毫不猶豫的衝上去了吧？

【抓周attempt #2，看來將來我們要靠筆吃飯囉。】

　抓周是好玩，每樣東西都是好的意思，但是說真的，嫣然小朋友，妳從出生媽媽就看出妳是個很有自己主見的小孩，媽媽希望妳長大也能堅持自己的興趣，走出自己的一片天，當然，如果妳也想當JK Rowling，媽媽是絕對不會反對的（嘿嘿）。

　小嫣子一歲，對我跟爸爸的意義比較大，這一年很辛苦、很不容易，但是很充實、很值得，我們終於知道為什麼人家說養小孩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一方面希望小嫣子快快長大，一方面又怕她一下子就長大了，第一年飛快的過去，第二年也不會慢下來，我們就一起學習、一起成長囉。

　明年的生日怎麼過，就讓妳決定囉（如果妳都沒意見，我們就走溫馨低調路線囉）。